将来道贺的宾客送走,已近午时,夜满贯拖着沉重的身子靠在榻上,马上有几名女婢上来为他捏腿松肩。
这时,一个黄衣青年轻手轻脚来到夜满贯的近前,微屈身体,双手环抱置于胸前,静静的躬身而立。
好半天,缓过神来的夜满贯才睁开眼睛,挥退婢女,瞧了瞧黄衣青年沉声问道。
“办好了?”
“回东家,都办好了。四品的每位十金,五品的每位五金,六品往下的都是一金,一共送出二百二十金,其中有三位八品官未收。”
“哼!不识抬举,怪不得只能做个八品小官儿!”
夜满贯鼻孔一哼,冷冷一笑。如今,在他的眼里八品官实在算不得什么。
这些年来,东来号在他的运营下,不仅成功在长安城站住脚跟,而且他还趁势而上,接连在弘农、蓟城和邺城连开三家分号。
凭借他对玉石和葡萄酒等西域商品的垄断,夜满贯很快打开了市场,财富也迅速积累起来。
现在,只有三品以上的官阶,他才看得入眼,三品以下早就不放在他眼中了。
“怎么,还有事吗?”
夜满贯正想休息一下,发现黄衣青年并未退下,不由又看向他。
“师傅,学生确有一事不明。”
“说来听听。”
黄衣青年名叫年四郎,是夜满贯在凉州时收的第一批学徒之一。
此子聪慧,善学好问。几年间就成了夜满贯的左膀右臂。
这次,夜满贯把他带到邺城,就是打算任命他为邺城新号的掌柜,掌管一域的商事。
所以爱徒有疑问,夜满贯当然愿意为他解惑。
“师傅,二百金数目不小,已是长安分号一季的利润。您为何广撒邺城的朝臣,而不重点疏通一两个要害官吏呢?”
“问的好!四郎,你记住,每个国家,每座城市都是特殊的存在。
比如说,长安城城大人多,可为什么长安分号的利润却赶不上不及它规模的姑臧分号?这就是长安的特性。
秦国正在变革,朝堂整治,上下要求清廉刚正,推行的也是法治,这些都是影响我们经营的因素。
而燕国与邺城则不然。
这里的权贵骄奢无度,纸醉金迷。正是我们这些奢侈商品的宝地。
但邺城还有一个特性,就是贪婪,从上到下的贪婪。
与这样的官吏打交道,不能只讲售卖,更重要的是能够收回货款。所以我们要与关键位置上的官员处好关系!”
“是啊!师傅。
那我们直接与度支、中书和尚书省等打好关系,不就得了?”
“非也!
邺城的官场不比长安,一两个月就会大动干戈。特别是那些要害部门换起人来如流水。
我们不可能在每次换了官员以后再逐个培养感情,所以只能把有可能的人都打点了。
这下你明白了吧?好了,我累了,你下去吧!”
“学生懂了,谢师傅教诲!”
连四郎恍然大悟,深鞠一躬,向后退到房门忽又想起一事。
犹豫片刻,他还是躬身报道。
“师傅,刚才学生上来时,伙计说有人给夜掌柜留了东西,他不知是谁,就把东西交给了学生。”
“东西在哪儿?”
夜满贯闻言,一下惊坐起来。
店中伙计多是本地招录的新人,只知道本店掌柜姓年,少有知道他的名讳。
而且他在邺城也无故人,送东西的人能道出他的姓氏,定是知道他的底细的人。
于是,夜满贯马上接过年四郎奉上的布袋,打开一瞧,里面是一贯普通至极的铜钱。
“一贯钱!师傅,这送贺礼的也太不知轻重了吧?”
年四郎见袋中只是一贯钱,顿觉扫兴。他们这么大的商号开张,没有一金的贺礼,客人都不好意思登门。
而此时夜满贯却是额头渗汗,钱一入手,他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,以及送钱之人的身份。
夜满贯连忙拉过年四郎,急切的问道。
“那人留下什么话了吗?”
年四郎被师傅的动作吓了一跳,连忙仔细回想。
“伙计说,送东西的人让夜掌柜明晚申时在会仙楼相见。”
“会仙楼、会仙楼……记下了、记下了……
四郎,快去把明晚的应酬都推掉,我有要事去办!”
“可师傅,明晚您请了中书省的大员……”
“推掉推掉,听不懂我的话吗?”
师傅真的发了火,年四郎连忙应诺,垂手退了出去。
回到城东的杂货铺,苏和发现人果然跑了个精光,只剩战虎带着巴克在屋内练气,而小龙则是在房顶研究苏和给她新配的神臂弩。
苏和没有打搅三人,他顺着一阵饭香,来到前院的一座土房。
屋内,杂货铺的掌柜正与两名手下吃饭,见到苏和进来,马掌柜连忙起身,笑盈盈的将苏和让到几前,一脚将两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伙计踢到了屋外。
重新为苏和端上一碗杂面糊糊,里面还搁了不少菜叶和肉末。
早上从邱芝华家出来,苏和也没吃东西,练了一上午的脚板,此时正是肚中空空。
于是他也不客气,端碗就吃。
马掌柜名叫马伯人,今年三十出头,从小便在风媒这一行里讨生活,见过的人数不胜数。
他一眼就能瞧出,在他院里住下这队神秘人马的领头人并不是上了年纪的老把式,而是这位扮成护卫的短须青年。
更不可思议的是,为给这支神秘队伍铺路,上面还派来了一位黑衣人,这在他的记忆中算是破了天荒。
风媒一行讲的就是一个“密”字,特别是风媒的核心掌旗人更是隐藏的深,以此来防备被人算计。大多数风媒人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上级是谁。
可这一次却是大不相同,上面不但安排他这个邺城掌锤人亲自接待,而且还派了黑衣人,这一切都说明这支神秘人马的重要性。
虽说这一行最忌打听不该知道的事情,可马伯人还是对眼前这人充满了好奇。
“嗯,面糊熬的不错,要是再加些胡椒就完美了。”
干掉一大碗面糊,苏和心情大好。他放下碗看向马伯人,饶有兴趣的问道。
“这是你的手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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